五十年代我们的游戏——《童年系列：十一》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白而强

       说了这么多好看的，该说说好玩的了——我们那个年代的小孩，肯定有我们自己的游戏。

       50年代初，东北的男生，有一些游戏跟关内的孩子一样，比如我前边写过的挖出了一挺重机枪的挖坑弹玻璃球，还有扇“啪叽”——东北孩子玩的“啪叽”就是印着图案的若干个圆形画片，贴在一张硬纸板上。这些图案多是“一百零八将”、“三国”、“西游记”、“封神榜”上的人物。

       把这些画像逐个剪下来，交战双方各出一张，在地上互相扇。把对方的画面扇翻个身，就算赢了。这种游戏到了北京叫“洋画儿”，画面变成长方形。交战双方好像不用把手中的洋画使劲在地上扇，而是在洋画旁边拍，靠拍起来的风震动洋画翻身，就算赢了。

       当然，像跳绳、扔包、“chuǎ”羊嘎拉哈，或者抽冰嘎（在冰面上用一根小鞭子抽打陀螺）、打弹弓这些小游戏，在东北也是通行的。不过我在玩游戏这点上，可能有点弱智，不管是什么游戏都玩不好，同学们也都不爱拉我玩。直到进了部队，同事们闲来打扑克，明明是三缺一，而我就在旁边的宿舍里坐着，也没人来叫我！

       当然，我也有我的“特长”：相邻几个院子稍矮一点房子的房檐下，几乎一个不漏地全都被我登梯子掏过麻雀窝；院子里大树上的毛毛虫，每年夏天都要被我“剿灭”一次：长竹竿从树上打下来，逐个捡到我从家里拿出来的超大个废公文信封里再封上口，用干树叶烧……；还有隔壁一个长满草的大空场飞舞的蜻蜓、蚂蚱什么的，我也都亲口尝过它们被烤熟后的味道……；有一个秋天，我看见隔壁朱其文市长家（我们根据颜色叫它“黄楼”。1949年前那个院子好像是美国（英国？）领事馆。一进楼门是大厅，正对着大厅和大门的是一座半圆形楼梯，比《音乐之声》里上校家里那个大厅楼梯还要宽大……）

       院子里有一排高大的梨树上结满了梨，用竹竿打下来一尝，特别的酸。于是我就发动小朋友，拿出家里洗衣服的大铁盆，把所有能用长竹竿够到的梨全部打了下来，然后抬回家放在煤气炉上煮熟……（实在不好吃！都扔了！）

       我记忆最深刻的两种游戏是我离开保育院以后就没见有学校、同学再玩过的，从来没想明白其原因，觉得很有意思，所以想多说两句——

       一种是耍骰子(tóu zi)赢杏核（我们叫它“掷王八”）——保育院那时候借鉴“苏联老大哥”的生活方式，每天早餐给我们吃面包、果酱、黄油、起司、生鸡蛋，餐后发水果。夏天杏子下来，每餐每人都发几个，吃完以后的无数个杏核就成了我们的玩具。

       骰子，我们叫“色子”，就是四个杏核，两面分别被用红蓝铅笔染成红色和蓝色。

       其余的杏核就用来赌输赢。游戏双方先在地上画一个王八图形。各出八枚杏核，按头三、尾一、足二、心四的数量摆好。然后就开始耍色子，按红色的数量，你耍出三红一蓝，就赢了头部的三枚；我耍出四蓝，就赢了黑心四枚；若耍出四枚红，就盘面通吃。……上三年级时我被老师罚出教室上楼“反省”，恰有另一个“打架大王”狄少玉也被罚“反省”。他有整整两个大饼干筒的杏核，拿出来跟我玩了好几天，这是我被大家嫌弃愚笨，“不带我玩”的少年时代玩得最畅快的一次。

       还有一种游戏可能叫“攻城”之类的名字（不记得了）。先在地下画两个带跑道的大长方形“城堡”——

       游戏参与人均分成两拨，以通过跑道冲出城堡，再攻入对方城堡，脚踩到城堡内角弧线区（红色处）为目标。

       跑道要画得不宽不窄，仅能通过一个人为准。对方在跑道旁设置强兵阻挡，可以将跑道上的人拉进己方城堡使其自动成为己方兵力，又可以将其推出跑道使其“当场牺牲”立即退出游戏。中间两个圆形堡垒是中间休息站。通过跑道跑出来者自动升级：在攻入对方城堡时，对方只能以单臂阻挡……

       每当下课时分，我们男同学玩起这个游戏是兴致勃勃，十分起劲！只是奇怪为什么离开保育院之后，到各个学校都没见有人再玩这个游戏的——不会这个游戏是从苏联“进口”的吧？

       其实，游戏能够从小培养参与人的规则感、独立性、创造性，让人逐渐养成在规则的笼子里发挥自己最大能量的能力。无须有领导指示、无须有先锋领路，每一个参与游戏的人都有机会在游戏中“自学成才”；每一个参与游戏的人，都无需甚至厌烦“场外指导”——“二人下棋，多嘴是驴”的老话可以为证。每一个参与游戏的人，都“愿赌服输”，即要争强争胜，也要输了不恼；除了“戏德”不好者，一般都不会死乞白赖，撒泼耍赖甚至动用武力维“戏”……

       参加游戏而三番五次耍赖者，最终的结局多是没人肯再带他玩！